静坐听雨

一个喜欢用笔记录生活的女子。虽才情不如众人,却有着深深的热爱。愿此生笔耕不辍,怡然自得!

十三、成谜


  惟微垂眸,望着夜衡的手,骨节分明,手指修长,冰冰凉凉的却并不会寒意逼人,和爹爹温暖的手掌很不相同。小心地细细摸索,还能发现他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。

  她的小动作,夜衡早已察觉。纤细的手指在掌中悄悄地移动,软软的指腹摩挲着手掌,带来一阵阵的麻痒,似羽毛一般轻柔。

  夜衡并不讨厌小姑娘这样的亲近,甚至微微放松了力度,任由她加上力气回握于他。很久很久的以前,久到他都快忘了…好像也有一个人,这般全心信任地牵过他的手……那张百年来冷淡到几乎没有太多表情的脸,竟浮现了一丝丝的温柔。

  

  不知不觉,判官阁就在眼前。

  算起来,惟微已是第二次踏进夜衡的住所。此前,从未细细打量。而今看,这判官阁和夜衡的气质如出一辙,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,厅内只摆放着简单的桌椅。墙瓦,宫灯,门窗…全是一片青灰色。

  “衡哥哥,那位天玑仙人……”她犹疑着要不要问。

  “他应是附了一丝神力在你哥哥身上,那日出现,于你哥哥的身体无恙,你不需担心。至于是何机缘才会现身,眼下我尚未弄清。”

  夜衡第一次一口气吐出这么多字。他向来话少,即便和好友一起,也是不曾多言。

  松开手,夜衡摸向袖中的束魂袋,触到的瞬间,还是缩了回来。而后一抬手,幻出一张和周府一模一样的床榻,安置在书房的里间。

  惟微觉得,很多事她不用问,也能猜出一二。衡哥哥看似冷冷清清,却总在做着最温柔的事,哪怕这些只是因为“哥哥”的嘱托。

  她抬起左手,掌心和夜衡相对,一道金光在掌中闪过。原来,之前留下的那道符咒,竟是认魂的。她笑了:幸好,还在。她和衡哥哥,还有断不了的羁绊。

  瞧见她的笑,一股似酸涩又带着微甜的情绪,从胸口沿着每一处经脉,涌到了全身各个脏器,乃至指尖末梢。

  他素来独居惯了,从来都只与夜色为伴。至于接管地府之前的那些温情时光,在几次转世时,早已被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
  被小丫头满心满眼地看着,让他恍惚回到了最初的光阴,他还是第一世那个手持书卷的少年,身旁是娇俏可爱的妹妹……

  

  夜半。

  地府是看不见月光的。无论从哪个窗户往外看,都只能看见漆黑一片。偶尔有几点荧光在若隐若现,却不知是四散的魂灵还是飞跃的螟虫。

  夜衡还未入睡。黑色的木桌上摆放着厚厚的被摊开的生死薄,隐隐约约的烛火跳跃之下,“周惟微”三个字忽明忽暗。

  他翻遍了生死薄,和用来记录亡魂的阴阳卷,全都是寥寥数语:“周氏惟微,生于五月初三,殁。”没有生平,没有死因,颇不寻常。

  若他推测没错,十几年前天玑随他进了藏书阁,有部分目的就是为了鬼界禁术,加上取妖兽之骨,想必都和惟微的命格有关……

  天玑为她逆天改命,妖皇盗走她的肉身,魂体却又不能轮回,她真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吗?还是身负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?

  而天玑宫,是否为天玑所创?天界散仙,缘何要在凡间大费周章,且和凡人牵扯不清?

     夜衡并未发现,自己的所有心思都绕在了惟微的周遭,他开始对超乎职责以外的人有了探究心。

  忽地,里间传来低低的呻吟。夜衡起身去看,见惟微闭着眼,稚嫩的小脸不见血色。身上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缝,由内而外散发出白色的光芒。那是魂体撕裂之象。

  指尖凝聚魂力,轻点在惟微的额头上,源源不断的魂力便往她身体里注入。她的呼吸渐渐平稳,身上裂缝也在慢慢合拢。

  约莫半柱香时间,惟微身上那些细缝已完全闭合,看不出一丝痕迹,整个人安睡着。夜衡收回手,却没急着离开,一身鲜红的判官服在暗夜里透着说不出的妖冶。

  原本,她是应该住在束魂袋里的,既能滋养魂体,又无需强渡魂力。虽说这点魂力于他影响并不算大,可时日久了,仍是有害无益。

  只是,他怕她想家,忧她心伤,恐她在袋里胡思乱想……将手抚上胸口,他垂下眼睫:这里,好像有些不一样了……本是空荡荡的一片空白,如大风过境后的沙漠,贫瘠干涸。而今,却像有什么东西被留了下来,在沙砾中挣扎。

  “周惟微…惟微…”每唤一声,就犹如至柔的春水漫过心间沙砾,而后松软、湿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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